伏月廿四

凄凉社畜。

【罗路】亡灵羁旅(1)

summary:13岁的特拉法尔加·罗遇到了一个幽灵

- ⚠️角色出场死亡注意(是HE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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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

特拉法尔加·罗遇到了一个幽灵。

大海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,他自己都能把人大卸八块又重组起来,遇到个幽灵又有什么奇怪的呢?即使如此,这个黑头发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时,罗还是被吓了一跳。

“你是谁?”

他仰起头警惕地问。出现在欢乐镇周围的陌生人也好幽灵也好都可能是唐吉诃德的探子,他一刻也不敢放松。罗捏紧了口袋里的手术刀,但他不十分确定自己的能力对幽灵是否管用。

幽灵倒是能听见问话,转过脸盯着小孩。罗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,上下打量这片树林中的不速之客。他的双脚挨着地,比13岁的罗高上一截,但仍算是小个子,一头四处支棱的黑色短发倒是和他十分相像。他甚至也有顶帽子,是顶草帽,破破烂烂地挂在背后。

“你看得见我?”

幽灵开口问他,声音嘶哑,神色带着些古怪的彷徨失措,仿佛许久没和人交流过了。他看上去最多十六七岁,长着张天真至极的娃娃脸,左眼下方有道疤痕,看起来是很早前留下的旧伤疤。但他胸前那个就新鲜得多了,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凿开了胸骨,血流已经停止,反而能更清晰地瞧见伤口边缘狰狞翻卷的皮肉。罗见惯了尸体与鲜血,这吓不着他,但仍旧为此暗自心惊。这家伙死前受了不少苦头。

“你看得见我?”

幽灵又问了一遍,许是察觉到罗准确落在他身上的视线,木讷的神情渐渐活泛起来。罗迟疑片刻,戒备地点点头,右手仍旧攥着兜里的手术刀。

“太好了。”

幽灵突然大大松了口气,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,他的五官因为这个动作彻底鲜活了,半透明的苍白皮肤都似乎泛出了血色。抛开前胸那个形状可怖的窟窿,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邻家少年。

“太好了,艾斯走了以后我游荡好几天了,只有你看得见我。再这么下去我就要憋死了。”

“你已经死了。”罗毫不留情地指出他话里的漏洞。幽灵委屈地瘪了瘪嘴。

不是敌人就好。罗握着刀柄的手慢慢松开,准备转身离开这个地方,他对一个没有尸体的死人没什么兴趣。但这个没有尸体的死人显然不打算放过唯一能和自己交流的对象,寸步不离地跟了上来。

“为什么只有你能看见我?”

“你看起来好矮,你多大?我今年十七。”

“等等,你这顶斑点帽子我好像在哪见过,我是不是见过你?”

罗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。幽灵仍在喋喋不休地向前走,身躯与他撞了个满怀,又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,这种感觉太糟了,就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底,罗打了个激灵。

“你别跟着我!”他冲着幽灵威吓道,“你是个死人,去你该去的地方。”

少年停留在原地,困惑地眨眨眼睛。

“我没有该去的地方,”他说,“艾斯去了另一个地方,但是我被留下来了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
“艾斯是谁?”

“我哥哥。他被海军抓了,我去救他,他替我挡了一拳……死了,然后我也死了。”

幽灵站在他面前,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茫然又不甘的表情,看上去孤零零的。

他也失去了自己的亲人,更加不幸的是还搭上了自己的命。罗的喉咙突然被什么东西哽住了,他没再说话。

“我本来要和艾斯一起走的……但是他过了那座桥,我走不过去,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到了这里,没人能看到我,也没人能听见我,你是第一个。”

幽灵絮絮叨叨,前言不搭后语,但罗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。天就要黑了,遍体鳞伤的少年人站在他面前,身体透出了朦朦胧胧的暖橙色,他的眼睛很大,执拗地盯着比他矮小的男孩,就像溺水之人抱紧最后的浮木。

“我见过你的,”他又说了一遍,“我一定见过你。跟我做朋友吧,我很怕一个人。”

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呢,你比我还年长四岁,你甚至都感觉不到疼。

罗暗自想。不久前我才差点冻死在雪地里,一个人。我躲在山洞中用刀切开了自己的肝脏,没有止疼片也没有麻药,痛得昏死过去,一个人。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呢?

但他又想到了沃尔夫家里毛茸茸的毯子和温热的汤。老人此刻大约正等着他回去吃饭,而幽灵只能继续徘徊在这片挂满霜雪的树林。

“……你叫什么?”

最后他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,问道。少年圆圆的眼睛又睁大了些,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。

“路飞,”他说,“蒙奇·D·路飞。”


而后过了段时间罗才反应过来,当初若是他不肯答应路飞的请求,只要幽灵死皮赖脸地跟上来,他实际上也无可奈何。但这个幽灵对成为他“朋友”的这件事表现出超乎寻常的执着,尽管罗三令五申自己不需要什么朋友,尤其不需要一个死人当朋友。

幽灵的名字里也有个D。罗还牢牢记着柯拉先生说的话,如果少年还活着,他不介意和他结个盟,一起探讨这条血脉究竟能掀起什么风暴,但现实是他们这两个D一个在边陲小镇上小心翼翼地苟延残喘,而另一个,甚至连喘气都做不到了。

“特拉仔,特拉仔。”

路飞一声声唤他,这家伙真是既执着又聒噪,甚至连他的全名都记不住,罔顾对方的抗议取了个蠢头蠢脑的外号,并乐此不疲。

“闭嘴!”罗正在工作台前埋头解剖一只老鼠,头也不回。诊所的所长大叔借给他一本珍贵的医学教材,当下正摊开在一旁,他不想浪费哪怕一秒这好容易挤出来的半天休息日。

他的斥责换来的安静不过片刻,腔调拉长的呼唤又不依不饶响了起来:“特拉仔,特拉仔——”

少年手中锋利的刀片被惊扰地颤动,小鼠的气管顿时不知所踪,差点牺牲的还有他的左手食指。

“你到底要干什么!”

罗将血淋淋的刀片摔在旁边,扭头怒视着一脸无辜的路飞。幽灵就贴在他身后,毫无自觉地撇了撇嘴角:“我好无聊,有没有其他像老爷子那个望远镜一样厉害的东西再让我看看?”

他能不受限制地四处走动,穿过墙壁和上锁的门窗,但无法伸手拿起或摆弄任何事物。起初罗经不住路飞的恳求,替他演示了好几样沃尔夫引以为傲的发明,幽灵的惊呼和称赞一度让他很是受用。但很快路飞便得寸进尺,接连不断地提出了更多要求,就连沃尔夫都开始奇怪罗怎么突然对那些被他称之为“破烂”的东西产生了兴趣,罗疲于应付他的询问,只能匆匆转移话题。

“我没空陪你去看!”少年伸出手指,狠狠地戳幽灵的胸口,那个可怖的伤口依旧维持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样子。罗正在气头上,甚至冒出了要把这家伙放在工作台上,从这个窟窿向下剖开的想法。

“我们不是朋友吗,”路飞对他的愤怒毫无所觉,理所应当道,“朋友应该相互帮助……”

“你也知道应该相互帮助?”

罗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:“你能做什么?你连实验标本都做不了,这只老鼠都比你强。”

幽灵抿起嘴,露出些许委屈的神情。罗怔愣了一瞬,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谴责一个已死之人的无用似乎有些残忍。屋子里静了下来,罗能听见沃尔夫在隔壁的咳嗽和嘟囔声,但这缓解不了房间里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。

“……你自己出去转转吧。”

最后他生硬地打破了僵局,不自主放软语气。

幽灵闷声不吭地穿墙去了外面。罗低头继续处理他的老鼠,刀片挑断了细小的神经和血管。是这家伙先不知好歹的,我不过只是把他意识不到的事实说出来罢了。他用探针挑起了食道和胃部,观察着与人别无二致的消化系统,努力压下心里那点隐秘的愧疚感。

直到他觉得不用果实能力也能将器官结构掌握得差不离后,抬眼才恍然发觉天色都黑了。幽灵还没回来,少了他的念叨后四周显得格外安静。罗倒不担心路飞出去会遇到什么危险,一个幽灵能遇到什么危险呢?只有他去惊吓别人的份。

但方才被他抛下的那点歉疚又钻了出来,被束缚在不可干涉的现世中本就足够痛苦,他又何必气头上多那一句嘴。

罗不由自主地朝窗口望去,屋外仍在下雪,院门前只有晚归的贝波巨大的掌印,覆住了先前夏琪和佩金的足迹,这才想起来幽灵是没有脚印的。

或许不会回来了。罗收回目光,开始清理工作台,扔掉支离破碎的小鼠尸体。他已经听到贝波在门外沉重的脚步和小声的嘟囔,要不了多久白熊就会进屋叫他的大哥吃饭,血淋淋的解剖现场会吓到他。

他在水管前清洗自己双手,后脑勺突然刮过一阵冰冷的风。罗缩了缩脖颈,料想是贝波推开了门。

“我马上来。”他说。

“特拉仔特拉仔我刚刚看到——”

罗转过身,有些意外地和路飞又撞了个正着。他的手正举在身前,还湿淋淋地沾着水便毫无防备地穿过了幽灵的腹部,冻得狠狠打了个哆嗦。

“你——”

“罗——大哥,吃饭了。”

“——一头会说话的白熊!”

罗的声音被路飞的大嗓门淹没,而贝波疑惑地看着伫立在水管前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窗户的大哥。他在跟谁说话?

“啊,就是那头!”

幽灵叫嚷着,熟悉的吵闹声又回来了。他的脸上洋溢着惊喜和兴奋,丝毫不见方才的消沉。

“我觉得你好眼熟,”他围着毫不知情的白熊转了几圈,托着下巴自言自语,“我是不是也见过你?就像见过特拉仔那样,在哪里呢……嗯……”

贝波当然是不会回答他的。幽灵的手从厚实的皮毛上抚过,发出了满足的喟叹:“真暖和。”

明明他什么都感受不到,脸上的神情却好像真切埋在白熊怀里似的。罗的嘴唇翕张几下,终于还是开了口:

“你去哪了?”

白熊困惑地回答道:“我,我去工地了呀。”

路飞转过头看他,少年以为他要谴责自己的刻薄,不太自在地绷紧了身体,他可没有开口道歉的打算。但幽灵只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,以谈论天气般的寻常口吻道:“啊,我迷路了,转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这个房子,幸好有这只熊。”

他奖励似的拍了拍熊的后背,手掌穿过粗糙的衣料。罗被攥了一下午的心口忽地松懈下来,却又从心底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无奈。

“……别随便乱跑。”

他径直出门,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。贝波更加迷茫了,不知道大哥这莫名其妙的告诫和恼怒的情绪因何而起,只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,也不太敢反驳,在他身后小声嗫嚅道:“我没有乱跑啊……”

而幽灵却盯着戴斑点帽的男孩后脑勺,笑容满面地答复他:“知道了。”


罗坚称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才收留了这个无家可归又怪可怜的亡灵,但路飞坚持认为,特拉仔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看见了他并默许他在自己身边逗留,这显然是友好的举措,而幽灵对此给予了百分之百的热情报答,换句话说——

“特拉仔,我们做朋友吧。”

他又一次向罗提出了这个要求。男孩干脆放下书本,冷冷地看他,就像一只刺猬突然警戒地竖起全身的刺。

“我没有朋友,我从很久前起就没有朋友了。”弗雷凡斯的大火中他失去了一切,自那之后他孑然一身。十岁的男孩从此人生失了来路,他原本以为柯拉先生指明了他的去处,但柯拉先生倒在了雪里,他连归途也寻无可寻了。

“那老爷爷和白熊、鸭舌帽和企鹅帽,不是你的朋友吗?”

但幽灵对他的拒绝置若罔闻,只是不解地晃了晃脑袋,直截了当提问。罗被他问得哽了一下,甚至忘记继续摆出防御的姿态。

“他们……他们……沃尔夫是我的恩人,其他人是我的手下。”

过了一会,他才勉强开口,本来就是这样的,他想。

“你想当我的手下也行,”男孩刻意摆出一副傲慢的神态,“虽然你只是个幽灵。”

但路飞竖起眉头,很认真地反驳道:“我才不会当你的手下,我也是船长,我有船和伙伴的。”

“哦,那你的船和伙伴现在沉在哪条河里呢?”

罗下意识讽刺道,而后才发觉自己似乎又戳到了幽灵的痛处。他张了张嘴,试图说点什么缓解因为他这句混账话带来的尴尬,只可惜实在没有俏皮话天赋,又没有能大大咧咧揭过这事的脸皮,一时僵在原地。

反而是幽灵将他从这阵尴尬中解救出来。路飞丝毫没有受到冒犯的模样,恰巧相反,他一本正经地凝视着面前13岁的男孩子,瞳仁又黑又亮,跃动着尽是生机,与他已死之人的身份孑然不同,哪怕在活人身上罗也很少见到这么亮的眼睛。

“我的船还在,我的伙伴也在,”他说,“他们一定会继续我们的航行。”

他的语气是如此斩钉截铁,让罗几乎说不出任何质疑的词汇。他头一次对幽灵的故事产生了好奇,什么样的船员、伙伴,才能让面前这个家伙即使自己已身死,梦想无处可寻,却仍旧笃信他们能继续自己的信念和旅程?

“……你是海贼吗?”

路飞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:“我当然是,我没有和你说过?”

罗摇了摇头,面前这个家伙的气质完全无法跟他见过的那些海贼联系到一块,他也不怎么相信海贼之间能有亲人一般的羁绊。多弗朗明哥确实对他的家族不错,那些手下也乐于为他卖命,但他们之间更像是使用者和“趁手的工具”,远非什么会将性命与理想互相交付的关系。

“我想……我想听听你的船和伙伴。”他犹豫了片刻,说道。

路飞对他主动提出的要求看起来有点意外,但很痛快地答应了。

“我的伙伴可厉害了,有一个穿着腹卷的剑士,一个只喜欢钱的航海士,有个好色的厨子,还有驯鹿……”

他讲故事的水平实在不怎样,颠三倒四,缺乏重点,总能在关键地方突然扯远谈起了当地有名的特产和无关紧要的宴会,聆听者不得不三番五次地喝止他企图表演奇怪舞蹈的念头,或是不依不饶地追问某条航线的最终去处。他忍不住怀疑幽灵究竟因为死太久丢掉了记忆,还是他原本就是个不带大脑的家伙?

怎么会有一船之长连自己的航行计划都说不出所以然的?

但即便如此,罗仍旧被幽灵口中的冒险牢牢吸引住了。路飞的旅途比起海贼们的生活更像浪漫又惊险的童话故事,他仿佛变回从前那个眼巴巴等着长辈念绘本的小鬼头,情不自禁跟随着讲述者和他的船越过颠倒山,穿过沙漠,击败了王下七武海,又在政府眼皮底下救出自己的同伴,悬赏金一路高涨——

等等。

“你说你的悬赏金?”罗打断了路飞的滔滔不绝。

“我可是悬赏三亿的大海贼哦,”幽灵说道,“你没听过吗?”

面前的男孩金色眸子闪动,露出“你在开玩笑吧”一般的表情,多弗朗明哥的悬赏金也不过这么多。

幽灵不服气地嚷道:“怎么可能,这里没有报纸吗?不会贴悬赏令吗?”

“有的,”罗说,“但是没有你,我从来没见过你。”

他几乎要嘲笑幽灵信口开河了。但路飞难以置信的神情绝非虚假,仍旧不死心地追问:“那,索隆呢、山治呢、还有娜美、乌索普……”

他嘴里不歇气地报出一大串人名,被罗一一摇头否去。

“还有艾斯!艾斯悬赏可是五亿五千万贝利啊,海军要处决他的新闻满大街都是——”

路飞突然住了口。他的眼神涣散了,仿佛突然陷进某段回忆里。罗某种意义上也没猜错,这家伙的脑子在记人上确实不怎么好使,与他初见时幽灵脑子里熟悉又朦胧的印象直到现在才倏然清晰起来。

“我见过你。”

他定定地望向罗,说道。这句话他说了不止一次,罗本以为这只是他用来套近乎的手段,但此刻幽灵的脸上露出了十分坚定的神色。

“我真的见过你,”他说,“不是现在的你,我想起来了。”

罗被他绕糊涂了。

“是真的,”路飞不依不饶道,抬起手在头顶比划了一下,“你,你有这么高,比现在大好多,还有熊,熊也在。我们在香波地群岛见过,还一起揍了海军。”

幽灵的语气越发肯定,罗张口结舌,瞪着面前这张年轻的脸,心里冒出一个猜测。

他或许原本应该更年轻,再年轻一些。

“你是说……你的意思是……”戴斑点帽的男孩一字一句,语气不甚肯定。

路飞盯着他的斑点帽,他早该想起来的,这顶帽子。

“你死……的时候,”罗问,“是什么日子?”

这个家伙花了些时间才想起来他看到报纸时印在右上角的日期,罗只要知道年份就够了。他们面面相觑,得出了令人吃惊的一致结论。

幽灵来自未来。这听起来荒诞不经,但证据就摆在眼前。少年身死在未来的某场盛大战争中,随后以这样诡异的亡灵状态回溯了整整十一年。



tbc.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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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 纠结了很久的一个脑洞,试一试吧,不知道会不会坑……

- 写的时候巨tm痛苦,最大的痛点在于,幽灵只能叭叭嘴炮,这不得憋死王先生啊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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